【崔礼礼·前世】-《纾春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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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说:这世间的男子,总是吃着碗里,惦记着锅里。参肚鲍翅吃多了,他们想吃清粥小菜。家常便饭吃腻了,又想换山珍海味。
我十分不解,反正迟早要变心,那我还学这些女德做什么呢?
娘说:当家主母一定要雍容端庄、知书达理、知进退晓轻重,这是男人的颜面。
姨娘、小妾,通房,由着她们去斗、去争、去抢,是男人的虚荣。
我看着娘,满是不解:“那爹呢?怎么没有小妾?”
娘的脸有些红,说毕竟身份不同。
爹是商贾,外祖是礼部侍郎,这身份是天差地别的。傅家本就看重伦常和出身,爹这身份要想娶嫡出小姐,都是万万不能的。
娘常年养在主母膝下,懂事乖巧,恰好年纪也相当,这才轮到她这个妾生女儿下嫁,只可惜生我之后,娘再未诞下其他子女。
好在爹本就是个孤儿,只记得自己姓崔,“万锦”一词也是他自己起的,起初自称是“万金”,后来被人嫌弃俗气,才改做了“万锦”。崔家无需传宗接代,故而爹娘对子嗣也就随缘了。
“可是礼礼啊,崔家再好也不过是个商户。县主府不一样,待你将来生下个一儿半女的,身份自然就抬起来了,你的儿子也能做官,你就再不是商户之女。”
娘拿着篦子替我梳头,继续缓缓说着,一字一句都是她发自肺腑的谋划:
“娘替你盘算过,县主亲自定下的你,想来你嫁过去也不会太过为难你。沈延相貌堂堂品性不错,但是感情再好,娘教过你的手段还是要用,该留的心眼也要留。还有,春华这孩子也是个实在的,就算将来抬作姨娘,她定然也是向着你的。”
我乖巧地点点头。
出嫁前夜,娘取出不少避火图来,教我夫妻敦伦之道。我看得面红耳赤,心砰砰直跳。
娘又悄悄给我一枚小小的戒指,那戒指上镶着一颗殷红的宝石,宝石下藏着一根两分长的银刺。
“这东西,你万万不能让人看见。若有万一……”
我不明就里:“什么万一?”
“万一没有落红,你刺破腿根,总能蒙混过去。”娘说得很直白,“切记明夜一过,无论用过与否,务必让春华寻府外水深处扔掉。”
我这才明白它的用处,急忙分辨:“娘,我没有——”
“娘自然信你,可以前听那些年长的嬷嬷说过,有些女子天生就不会落红,又或者你骑马时……”娘顿了顿,眼眶一红,别过头去,“总之嫁了人就要记得,凡事谨小慎微总不会错。”
这世道,对女子终归是苛刻的。
越是高门大院,心中的沟壑越多。
【三】
婚后的日子平淡,沈延侍疾,鲜少与我儿女情长,县马去世之后,沈延在县马坟前立誓,说要守孝三年。从那以后,我再未与沈延有过夫妻之实。
起初我也不甚在意,直至春华无意间听得几个县主府的下人说话,才知道县主当初是请人算过,为的是要寻一个八字合适的女子,为县马冲喜延寿。
我彻底心冷。与沈延的之间仅存的那一点情意绵绵,也就此消弭殆尽。
在那之后的十几年幽暗困顿的岁月中,春华是唯一拥抱过我的人,是我心中仅有的一线光明。
她总是对我说:“姑娘,你别怕,还有奴婢陪着您,陪着您过这一辈子。”
她会在府中摘花给我编花环。我会给她做好吃的鱼糕。
我俩还会躺在那个六十七步见方的小院之中,闭着眼,假装跟儿时一样躺在定县马场的草地上,感受着清风拂面,听着鸟叫蛩鸣。
春华说她来世再也不做丫头了,她想做游商的女儿,到处去走马。
我说我要做一只铜翅锥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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