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039 浴血杀敌,英姿壮否-《冠冕唐皇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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旧是京郊游食佃农,因为体壮贪食,刘禺被雇主起了这个取笑恶号,已经多年没有被人作此呼喊,如今再从自己苦寻数年不见的兄弟口中听到,刘禺一时间已是泪如滂沱,泣骂道:“三豚是你能唤?狗东西!知不知、知不知我这些年寻你辛苦……”
这两人拥抱着打骂哭闹,旁边众人看在眼中不免面面相觑,但眼下处境却并不适合畅话离情,两人还来不及说什么重逢的问候话语,阵外便又响起了突厥号角进攻声。
彼此都满腹好奇别来际遇,但听到号角声响起,再多的热情也只能按捺下来,王五斤、刘禺失散多年的兄弟刘五郎放开了兄长,将他推入阵内,继而便抹一把脸上的涕泪后说道:“阿兄,你且留守此内,你弟这些年早已不是当年的浪荡无赖!莫说区区一个特勤,纵突厥可汗亲至,休想阻我兄弟杀出生天!”
说完这话后,他便转过身望着袍泽们大笑道:“老子亲兄竟是都护府上官!哈哈,天意眷顾着我兄弟重逢异域,绝不会玩弄夺命!杀过此阵,不怕没有权势关照你等丘八!”
众人自不了解这兄弟曲折身世,也无从体会营主当下的狂喜心情,但这会儿敌骑已经将要叩阵,也无暇细作打听,各自持械就位。
刘禺这会儿自没有什么可说的,只是吩咐麾下卒众们听从自家兄弟指挥调度。
两处人马并在一处,也不过两百余卒众并几百杂役,扣掉伤亡后胜甲能战者不过百数员。而坡下得到增援的突厥人马却足有数千之众,放眼望去整个山谷满满当当的尽是胡卒。且新增添的生力军乃是特勤杨我支亲自率领的突厥精众,牙帐所属的主力人马。
彼此还未正式接刃,前后优劣已经差距明显,这些新来的突厥骑兵们武装精良,进退阵势严整有序,直将陡壁下这小小的车阵围堵得水泄不通,将士们也不再策马浪冲,排甲支盾的徐徐逼近。
后方更是箭矢如雨,直将车阵内不大的空间覆盖得全无遗***得内中唐军不得不紧贴车厢、躲避箭雨攒射,而一些牛马牲畜因为无处藏身,极短时间内几乎尽被射杀。
“狼崽子们真是凶悍啊!”
听到车架上不断响起笃笃中箭声,营主刘五郎忍不住感叹一声,他看一眼已经被役卒拥从躲进石壁缝隙的兄长,眼神也逐渐变得狠恶起来。
当前方甲盾战士们渐渐逼近车阵,后方的箭矢压制也停止下来,整个车阵仿佛一个长满了密密麻麻尖刺的刺猬。一直掩藏在车后方的唐军士卒们这会儿才能稍稍抬头,观望阵仗。
“一窝穷鬼,这么大的阵仗竟连些许破甲重矢都无!”
看一眼脚边杂乱沉积的箭矢,刘五郎啐骂一声,继而便张起大弓,引弦射向对阵,眼下彼此距离已经极近,箭矢直直射出,那张盾的胡卒盾角都中箭崩飞一块,劲矢却仍余力未竭,崩斜后矢锋直接擦断了旁侧胡卒的鼻梁,顿时满面血污。
其余士卒们也都抓紧时间射出一箭,但胡卒们刀盾坚固,几乎没有造成任何的伤损,还是呼喝着直接撞向了车阵。
“杀!”
车阵内一声断喝,早已经支挂在车架上的长矛尾端被木锤击出,直接连盾带甲的刺穿近前几名胡卒。其他胡卒见此一幕不免略作迟疑,继而迎接他们的便是头顶上方呼啸砸下的槊锋重锥。
哪怕铁盔兜鍪坚固难破,这一锥砸下,仍是不免被震荡得口鼻沁血,乃至于脖颈断裂。伤亡自然在所难免,但在后方鼓角激昂的催战声下,胡卒们仍是源源不断的向阵前涌来,不断的撞击撼动着车阵。
真正惨烈的战斗,拼的是体力与斗志,突厥人大军方至,各种优势占尽。唐军则坐困绝境,所能仗恃的唯有一份不甘束手待毙的孤胆决绝。
阵内的反击虽然凌厉有加,多有胡卒伏尸阵外,积尸几与车齐,但在后方督阵催战之下,胡卒们也是不敢退缩,唯有蜂拥而上,甚至踩着同伴的尸体攀爬到车阵上方,低头便可直望阵内形势。
“老子方与兄逢,命不该绝!”
刘五郎吼叫一声,直从阵中跃起攀至车顶,手中陌刀劈砍横推,一时间左近阵上招摇的数名胡卒无不甲裂身死。
其他战卒们或无兵长这般跌宕离奇的心境,但向生之念同样炽热难当,随着车阵无成遮挡,也都纷纷提刀冲上车顶,直与胡卒们展开贴身短刃的肉搏。
如此惨烈的厮杀不知持续多久,当就连呼吸都充满血腥味道的刘五郎收刀而立的时候,视野所见唯有几乎将车阵防线掩埋的尸首,以及与他同样要靠刀身支撑才能勉强站稳的同袍们,而在车阵之外,则是凌乱退走的突厥胡卒们。
这一处陡壁车阵地势远比方才山谷下方优越,虽然围攻的敌军多了数倍,但在地形的限制下能够入阵厮杀者却是有限。
虽然说凭着人众都能将阵中顽抗的唐军耗死,但是眼见着前方同伴们不断的被收割人命,对后方阵列的胡卒们而言却是非常残忍的折磨。
他们不知阵上唐军体力还有多少,不知自己等人上前究竟是收割对方,还是反被对方收割,而在大军环堵、唐军已经完全无望逃出生天的情况下,这样的牺牲究竟值不值得?
诸多从心自问,让他们的战意不再像最初那样饱满热烈,不需后方鸣金收兵,前方将要排队赴死的那些胡卒们便开始主动向后撤去。
“这是我的兄弟、我的兄弟……豪壮若斯!”
阵内刘禺一边指挥役卒围杀冲破防线进入阵中的突厥散卒,一边频频注视自家那阵上浴血杀敌的兄弟,眼眶中满是自豪的热泪。
当阵外突厥军众们撤兵之后,刘禺大步上前便要将几乎脱力的兄弟搀扶下来,刘五郎却站在原地摆手道:“力竭筋僵,擅动恐怕逆血冲涌。恰逢此时,阿兄看我英姿如何?”
打趣一声后,他又连忙说道:“趁众贼卒暂退,快快收捡贼众器杖,死尸陈叠阵外、涂抹油膏,待贼再攻投火可拒一阵,此夜想能平安熬过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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